九江银行的“苦主”与徽商银行的“掮客”:国厚资产李厚文隐瞒24亿逾期被通报批评

财经 (2) 2025-12-25 16:35:01

近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发布纪律处分决定,因未及时披露高达24.6亿元的债务逾期,国厚资产及董事长、总经理李厚文被予以通报批评。

这一决定不仅撕开了这家首批地方AMC(资产管理公司)掩盖已久的财务伤口,更将其背后错综复杂的权钱交易与治理风险推向了公众视野。

遮不住的巨窟:信披懈怠下的20亿亏损

国厚资产的债务风暴,其规模之巨与信披之傲慢,令人咋舌。

根据上交所查明的事实,在2024年7月至12月期间,国厚资产存在大规模债务逾期,其中达到临时信息披露标准的逾期金额合计高达24.6亿元,这一数字竟占到了其合并报表范围上年末净资产的59.3%。

然而,作为化解金融风险的专业平台,国厚资产却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对此缄默不语,严重违反了债券持续信息披露的底线。

这并非偶发失误,早在2025年3月,该公司就曾因隐瞒1.8亿元债务逾期受到过上交所的书面警示。

惯性信披违规的背后,是公司早已千疮百孔的财务基本面。

国厚资产的业绩表现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的“收入增长与亏损扩张”悖论。从2022年起,公司步入漫长的亏损:2022年实现营收约2亿元,却录得3.3亿元净亏损;2023年营收虽徘徊在1.7亿元低位,亏损额却骤增至6.7亿元。

进入2024年,尽管营业总收入大幅反弹至6.7亿元,但在财务成本与资产减值的双重夹击下,净亏损反而创纪录地升至9.2亿元。截至2025年中报,公司仍未能扭亏为盈,上半年再度净亏0.2亿元,三年半累计亏损已逼近20亿元大关,经营性盈利能力近乎丧失。

透视其资产负债表,这种“缩表”与“高杠杆”并存的现状更显严峻。公司总资产已从2021年末的134.4亿元一路收缩至2025年6月末的105.9亿元,四年间资产规模缩减超过20%。然而,与之相对的负债规模却异常坚挺,2025年中期总负债74.4亿元,同比增长9.9%,导致其资产负债率由2024年中期的63%快速攀升至70.2%。

最致命的威胁源于流动性的彻底枯竭。截至2025年6月末,国厚资产账面上的货币资金仅存6956万元,相较于9.7亿元的一年内到期短期债务,其现金覆盖率已不足7.2%。这意味着,在不考虑新增融资的情况下,即便掏空公司全部家底,也仅能偿还不到1/10的短债缺口。这种“短债压顶、现金干涸”的极端错配,使得任何一笔到期债务的逾期都可能引发全面信用失守。

在这种濒临断裂的资金链条下,国厚资产的外部融资环境已跌落至“信用冰封期”,其融资功能的实质性丧失在财务报表中显露无遗。

财务数据显示,公司筹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已连续多年呈现出净流出态势:2024年,该项净额呈现出高达-9.2亿元的缺口,即便到了2025年上半年,这一数字仍维持在-0.7亿元的流出状态。

这种持续的“失血”并非主动缩表,而是陷入了被动偿债与高额利息兑付的泥潭。仅2024年一年,国厚资产为偿还债务支付的现金就高达7.1亿元,而更为沉重的是财务杠杆带来的反噬——全年分配股利、利润或偿付利息支付的现金达到2.1亿元,几乎占据了其筹资活动总流出的近四分之一。

最令人警醒的是,这种“割肉补疮”式的努力并未换来喘息之机。

从现金储备来看,公司的期末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已从2022年的8.2亿元大幅下跌至2025年中期的仅0.2亿元。

这意味着,在金融机构授信收紧与债券信誉丧失的双重挤压下,国厚资产已几乎丧失了从公开市场或信贷渠道获取“新钱”的能力。其筹资活动的本质,已从支撑业务扩张的“加油站”异化为单纯的本金抽离与利息清算。

更让投资者不安的是,即便是在此境况下,公司还存在欠税问题。

截至2025年10月,国厚资产在税务部门的欠税公告涉及金额较大,仅企业所得税欠税余额就超过5679万元,增值税欠税亦接近1200万元,这种信用底线的全面失守,反映出其实际控制人李厚文在经营策略上的极端激进与对规则的长期漠视。

白衣骑士的滑铁卢:当“救火者”自己玩起了火

国厚资产成立于2014年,曾以“救火者”姿态频繁出没于各类上市公司破产重整中。

然而,这位曾经的“救火人”却在跨界并购的诱惑中迷失自我,自己玩起了火。

其中最为惨烈的投资滑铁卢莫过于对长安保险的增资。2019年,国厚资产斥资10.3亿元增资长安保险,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然而,金融全牌照的梦想很快演变成了现实的噩梦:2022年,国厚资产确认长安保险投资亏损1.5亿元,2023年又为此计提了4亿元的损失。

这种大额的权益类投资不仅未能提供预期的利润支撑,反而成为侵蚀现金流的源头。

与此同时,其传统的不良资产处置业务也陷入停滞。例如,其2017年收购的(601998)资产包,至今回收率竟然为零。当这些底层资产无法如期变现,而高昂的有息负债利息——仅2024年就高达10.5亿元——不断吞噬利润时,业绩下滑便成了某种必然。

国厚资产的故事并非孤立事件,其风险正传导至与其深度绑定的银行机构,九江银行(06190)首当其冲。

自2015年起,九江银行便与国厚资产建立了紧密的合作关系,从不良资产处置到融资支持,双方关系堪称“战友”。

然而,在2025年2月,九江银行作为债权人,面临的是国厚资产高达7.2亿元的债务逾期。

九江银行自身的资产质量也因此备受关注。虽然截至2025年6月末,该行的不良贷款率已由2024年中报时2.57%的历史高位改善至1.88%,但在整体资产质量承压的背景下,这一数字仍旧透着一丝寒意。即便不良率有所回落,其数值依然明显高出同期商业银行平均水平约39个基点。

为了缓解国厚资产的压力,李厚文甚至通过博雅投资等关联公司,将持有的国厚资产股权质押给九江银行合肥瑶海支行。

这种深度捆绑使得两者的风险高度共振。2024年,九江银行累计领到43张行政处罚罚单,其中违规行为包括“发放流动资金贷款为房地产开发项目垫资”“违规发放贷款掩盖违规转让信贷资产产生的损失”等。

权力的掮客:国厚资产隐秘的政商寻租生态

在密集触发的债务逾期背后,更值得深究的是其深层治理结构中长期存在的合规问题与政商边界失守。

国厚资产的兴起与陨落,始终伴随着李厚文与徽商银行(03698)接连落马的高管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输送。

在徽商银行原董事长李宏鸣的贪腐案中,李厚文扮演了关键的行贿者角色。

法院一审认定,李宏鸣最大的受贿项目——8000万元人民币好处费,正是由李厚文承诺给予。

为了回报李宏鸣在国厚投资担任城镇化基金管理人等方面的帮助,李厚文在2016年初于自己家中向李宏鸣承诺了这笔巨款。

这是一场极具讽刺意味的“期权腐败”。据判决书披露,这8000万元长期以来并未实际交付,而是由李宏鸣要求李厚文“继续代为保管”,待其完全退休、所谓“安全着陆”后再行处置。

甚至在2022年6月,当徽商银行反腐风暴已经席卷了戴荷娣、吴学民等数任董事长时,李厚文依然再次询问这8000万元的处置意见,李宏鸣因担心被查处,仍要求李厚文代管。

虽然这8000万元最终被法院判定为受贿未遂,但这种长达数年的、跨越任期与退休期的金钱契约,充分揭示了李厚文如何将国厚资产作为权钱交易的金融管道。

李厚文的社交圈层不仅限于此,他持股的国厚投资还曾向李宏鸣的前任戴荷娣行贿1225万余元,手段同样隐秘,是通过向戴荷娣之子支付虚假“业务奖金”和“咨询顾问费”来实现。

这种对权力的精准投喂,不仅帮助李厚文获得了海量的业务机会,也最终在法网收紧时,成为了国厚资产无法洗清的污点。

李宏鸣一审被判处14年半有期徒刑,其自辩材料中提到的“为家人安全违心承认”的哀求,在法治的威严下显得苍白无力。

THE END